空气仿佛凝固了,只有钞票油墨味和那白色粉末无声的威胁在狭小的柜台空间里弥漫。陈贵福的喉咙发紧,干涩得像是塞满了砂纸。他看着红姐,那张温婉含笑的脸此刻在他眼中如同画皮鬼魅。
“红…红姐…”陈贵福的声音嘶哑得不成调,腰间的算盘几乎要被他捏碎,“这…这茶叶…它、它不值这么多钱…就是普通…”
“嘘——”红姐伸出涂着丹蔻的食指,轻轻抵在唇边,动作优雅得像在调琴弦,眼神却冰冷如刀。“陈老板,生意人,讲究个你情我愿。我买的是‘禅心茶舍’的茶饼,三万八一饼,明码标价,童叟无欺,墙上写得清清楚楚。”她下巴微抬,点了点那张醒目的告示,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。“至于值不值…我说值,它就值。”
她身体微微前倾,旗袍领口下露出一截雪白的颈子,吐气如兰,话语却像淬了毒的针:“听说你女儿…叫萌萌?在肿瘤医院?多水灵的名字。这年头,好医院,好药,可都得靠…这个。”她白皙的手指,轻轻拂过箱子里崭新的钞票,指尖有意无意地掠过那几包白色粉末的边缘。
陈贵福浑身剧震,如遭雷击!萌萌!他们连萌萌都知道了!巨大的恐惧瞬间淹没了刚才那一丝可笑的侥幸。他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,后背重重撞在身后的货架上,几饼茶“啪嗒”掉在地上。
阿强在里间听到动静,探出头来:“贵福叔?”他刚想出来,被红姐身后那个一直沉默的黑衣汉子一个眼神钉在原地,吓得缩了回去。
红姐依旧笑着,像在看一只掉进陷阱的猎物在做无谓的挣扎。“一百饼,定金在这里。货,三天后我来取。”她站起身,旗袍如水般滑过曲线。“陈老板是聪明人,知道怎么做‘干净’的生意。钱要干干净净地进来,更要…”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,“…干干净净地出去。这‘禅心茶舍’,我看就挺好,清静,有格调。”
她留下那句如同魔咒般的话,带着黑衣汉子翩然离去,风铃再次轻响,像索命的鬼音。
茶楼里死一般寂静。陈贵福瘫软在椅子上,大口喘着粗气,冷汗浸透了里衣。他看着那箱散发着油墨香和致命气息的钱,又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、沾满浆糊和冷汗的手。腰间的旧算盘挂件冰冷刺骨。
“贵福叔…那…那女人是谁啊?箱子里…是啥?”阿强怯生生地挪出来,脸色发白。
陈贵福猛地抬头,眼神里是阿强从未见过的绝望和疯狂交织的红光。他一把抓住阿强的胳膊,力气大得吓人:“别问!阿强,从今天起,闭上你的嘴!给我包!拼命包!把仓库里所有的茶饼,都给我包出来!快!”
他的声音嘶哑,带着哭腔,更像绝望的嘶吼。他松开阿强,扑向那个黑箱子,像拥抱救命稻草,又像推开毒蛇猛兽,手忙脚乱地把盖子扣上,死死锁住,仿佛要锁住里面的魔鬼。那几包白色的东西,像烙铁一样烫着他的眼。
“干干净净地出去…”红姐的话在他脑子里盘旋。他知道那是什么意思。他的“禅心茶舍”,他绝望中抓住的救命稻草,已经变成了一艘驶向深渊的贼船。而开船的人,不是他。